我在鬼谷开小卖部

【卫聂】折剑（2）赵国惊变

从韩国返回赵国，途中穿越魏国。一路走得并不平坦，如今天下各国都不安定，边关战事频频发生。在都城时尚好，一但临近两国交界之处，便常有纷争纠葛，只能绕道而行。

盖聂这一路不仅跟着家父见了世面，同样也见证了战火中百姓的挣扎，倒下的青壮年，啼哭的孩童，骨瘦如柴的老人。

每当盖聂面露不忍，想上去之时，父亲总是及时拉住他：“这些事情，不是我们能管的了的。”

小小年纪，盖聂便已有一颗悲悯之心，“可是，至少我们能帮一点。”

“可你能救济一个，能救济得了天下苍生吗？”

他眼眸中光芒闪烁，十分认真地发问：“那为什么我不能救济天下苍生？”

“因为你还小，没有那样的实力。”父亲不经意一句话，已在盖聂心中根生下一颗幼小的种子。

在彼时盖聂尚稚嫩的心里，仅仅单纯地认为倘若他可以变得足够强，可以打过所有侵略者，便可以拯救天下所有人。

盖聂更坚定了要成为一名剑客的梦想。

再回到赵国时，已经换了个季节，时从春渐入夏。看见熟悉的城墙，与身着胡服的守卫，故乡的一切都浮现在眼前。

盖家住在赵国一个边陲小城，日子虽然虽然过得不算大富大贵，却也殷实知足。盖聂隔着老远便呼唤了一声：“母亲！”

一个女人站在院子里，听见呼声便大步迎出来，盖聂径直扑进了母亲的怀里。女人紧紧地搂着他：“现在外面不太平，以后就不要走这么远的商路了，免得也让我担心受怕。”

男人也紧跟着踏入门内，“你放心，这次回来赚了一笔，够我们家好好过一段日子了。”

一家人重逢，满院充斥着其乐融融的气息。盖父拿出几枚钱币，好好置办了一顿晚饭，饭桌上，便提出了要给盖聂锻一把铁剑的事情。

说定此事后，等到次日一早，盖聂便缠着父亲，跨越了好几条街，走了好一段远路，才寻到最近的铁匠铺。

时下盛行的是青铜剑，以铁铸剑并不多。但给盖聂这个半大少年使，也足够了。颇花费了一笔钱，盖聂终于可以弃掉用了几年的小木剑。

对于剑之一道的天赋异禀，也在盖聂身上愈发突显出来。父母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深邃，也在考虑要让他拜个有名望的师父。

慢慢整座镇子上的人都知晓，盖家有个习武练剑的天才。

然而还没等盖聂父母仔细为他谋划，一场突然起来的变故，却突然湮灭了这个计划，甚至彻底毁掉了这个家。

某天秦国突然发难，侵扰了赵国边境。守卫溃败，让秦国的兵马攻破了城门。

城破的声音突如其来，打破了边陲的祥和宁静。盖聂甚至尚在睡梦中，还不知发生了什么，便被匆匆拽起来。

“聂儿，快跑！”父亲将他从窗户中推了出去。兵戈声不绝于耳，尖锐的器物碰撞声惊得盖聂瞪大了一双眼眸。

他一瞬便明白过来，战火已经烧到了他的身边。

什么都来不及收拾，父母只是带着盖聂朝着声音的反向跑去。盖聂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尘土，跟着父母跑出了巷子，才发现它国的士兵已经踏破了城门。城中百姓四处奔逃，哀嚎声、哭喊声、求救声，不绝于耳。

一家人跌跌撞撞，从巷子里出来时整个街道已然一片狼藉。远处火光冲天烟气缭绕熏得人几欲作呕。浓烟滚滚中隐约可见一条火龙正在地上肆意翻滚碾压一切阻碍物。

他们跑过一条条街道，看着百姓们从四面八方涌出来，仿佛一群受惊的麻雀四散奔逃。又好像一团漆黑粘稠的泥浆缓缓蠕动。

然后敌人的战马追上了人群，跑在末尾的人陆续倒下，成为一具具尸身，盖聂突然摔了一跤，父亲立刻将他拽起来。

母亲已经倒了下去，温热的血溅在盖聂掌心，惊恐之色溢满了盖聂的眼眶，他踉跄着爬起来，回头看着父亲眼中的决绝之色，突然明白了什么。

“聂儿，不要回头，往前跑。”父亲义无反顾地推了他一把，转头扑向了铁蹄。

盖聂就这样将母亲和父亲的尸体甩在了身后，跑着跑着，只觉得浑身发冷，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，却不敢松懈半分。周围不断有人倒下，他的眼前一片血红，耳边尽是死前的哀嚎与惨叫。

天边已经开始发亮，盖聂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镇子，遥遥见到驰援的赵军终于赶到。

盖聂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心脏，胸口闷得难受，几乎喘不上气来。他眼眶一热，眼泪便流了出来，双腿发软跪在地上，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。

盖聂直接晕厥了过去，一头栽倒在地上，仿佛这样便感受不到灭门之痛。

不知他晕厥了多久，醒来时掠夺了一番的秦军已经离去，赵国的士兵重新占据了城镇。

不过半日的功夫，这座祥和之地便千疮百孔。而盖聂失去了双亲，已经成为流民。

盖聂擦掉脸上的泪痕，缓缓起身，望向远方，突然开始怀疑自己存在于世间的意义。

清脆地一声响，腰间的铁剑突然落在地上。盖聂怔了怔，那是双亲在世时，亲手为他打造的一把剑。

立志成为一名剑客，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，本是盖聂的一个梦，如今成为了盖聂此生唯一的夙愿。

他弯腰将剑捡起来，握住剑柄的那一刻，仿佛所有记忆都涌入脑海。他突然想起，父亲曾告诉过他，当手中握住剑时，才能真正体会到何为剑客之道。

所以无论何时，剑客都不能扔下手中的剑。

收敛好双亲的尸骨后，盖聂便带着这一把已经钝了的剑，撑着少年尚柔弱的身躯，离开了他生活十余年的故乡。

这一路盖聂沿路乞讨过，吃过野果子受过伤，甚至跟着当地人上山打猎以求填饱肚子。被迫尝到人间疾苦，一路上也几度在生与死之间徘徊。如同濒死之人，挣扎着迈过一道道险阻，哪怕遍体鳞伤，也要咬牙坚持。

性格也在历练中渐渐沉淀下来，不如从前那般活泼轻快，裹上一层清冷坚硬的外壳。他那仍然稚嫩，毫无章法，却已初显气势的剑术，悄然吸引了路边一位老者的视线。

鬼谷子离开鬼谷，游历天下，便是为了在六国之间寻两名弟子。鬼谷一生只收两名弟子，必定要是身心俱优，能堪大任的天才。

盖聂并不知自己已被纳入了目标，鬼谷子并未直接出手，反而饶有兴致地在暗处地观察了盖聂一段时日。

那日盖聂筋疲力尽，晕倒在路边，鬼谷子终于走出来，将他带了回去。

他醒来时已经躺在一间朴素干净的竹屋之中，房中燃着炉火，似乎能驱散冬日的寒意。

鬼谷子坐在不远处的茶桌上，慢条斯理地饮着茶水，打量着他未来的弟子。

盖聂自然也发现了这位陌生的老者，鬼谷子没有说话，只是打量着盖聂，似乎在评估着什么，目光最后落在盖聂腰间的剑上。

“你对剑之一道很有天赋。可愿与我回去，拜我为师，做个弟子？”

盖聂愣了愣，看着这位老者眼中闪烁着期冀之色，那双浑浊苍老的眼眸中藏着某种让他向往而又敬畏的东西。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。

盖聂犹豫了片刻，最后还是点了点头，艰难地床上翻身下来，鬼谷子微微一笑，站起身来，慈眉善目，“你也不问问我是谁？便已决定要拜师了？”

盖聂顿了顿，抬头看着鬼谷子，虽然脸上带着稚嫩之色，眼神却十分坚定，“我想学剑。”

鬼谷子问道：“你为何想学剑？”

盖聂斩钉截铁：“为了拯救天下苍生。”

鬼谷子闻言，有些惊喜地扬了扬眉。又问：“你可曾听闻鬼谷之名？”

盖聂猛地抬起头，面有震惊，鬼谷子忽然一改慈色，正色道：“我鬼谷纵横剑术，合之可以纵横天下，一生只收两名弟子，两人既是师兄弟，亦是对手。最终只有一名能活着出世。你还会如此果断么？”

盖聂微微垂下眼帘，沉默片刻，直接下定了决心，当即双膝跪地，便磕了个头：“弟子愿拜先生为师。”

鬼谷子捋了捋胡须，露出一抹真切的笑意：“既然如此，你便即刻与为师回鬼谷去吧。”

早有闻鬼谷是世外之地，穿过重峦叠嶂，直抵幽谷之中，呈现在盖聂眼前的景象，倒是比他想象中好上许多。

几间小屋圈起一方院落。已至早春，院中桃花交映，翠竹成林。

鬼谷子所说的两名弟子，还尚只有盖聂一名。这便意味着，盖聂会拥有一名师弟。鬼谷子也未将纵横剑术全授予他，而是教了他其中的“纵”之术，却已足矣让他感受到其中威力。

鬼谷中日子倒是安宁，就是太过安静了些。盖聂是个沉静的性子，尽管鬼谷子并非什么迂腐的严师，盖聂平日里还是尊师重道，不敢僭越半分。

每日鬼谷之中回荡的只有鬼谷子指点盖聂剑招的动静。

盖聂将剑置于身前，脑中回想着鬼谷子方才所教之术，双腿微屈，一个箭步冲出，速度极快。随即出剑，又迅速转身，一剑刺出，动作干净利落，犹如行云流水。

片刻后，鬼谷子微微颔首，盖聂便知自己方才所展示，并未有误。随即鬼谷子便甩一甩衣袖，翩然离去，让他自行练习。

这一去有时候是半日，次日早上依然来指点盖聂剑招。有时候是几日不见人影，盖聂便独自勤学苦练。

鬼谷子倒是放心得很，丝毫不担心盖聂这个弟子偷懒，等到盖聂进益之后，已能熟练使出纵剑之术，更甚有时候鬼谷子一去十天半个月不回。

盖聂对此早已习惯，直到某一日，鬼谷子回来时，终于从外面带了第二个少年回来。

便是盖聂的师弟。